第43章 残符点魄

    破晓前的海像一块巨大的、浸透墨汁的破布，沉重地压在偷渡船上方。
    船舱底层，浓得化不开的咸腥味混合着铁锈、霉烂木板和陈旧血痂的气息，沉甸甸地堵塞着每一次呼吸。
    微弱摇曳的油灯光晕勉强撕开黑暗，照见木板缝隙间肆意蔓延的霉斑，黑绿交杂，蜿蜒扭动，像极了幽冥殿那些令人作呕的蛊虫触须。
    每一次船体颠簸，腐朽的木板都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谢青符蜷缩在几个散着鱼腥恶臭的破木箱夹缝里，瘦削的身体因为寒冷和剧烈的咳嗽而微微颤抖。
    他胸口紧贴着一张残破的符纸——边缘焦黑卷曲，纸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正是那半张几乎要了他性命的雷火符。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脖颈和肋下撕裂般的灼痛，喉间涌上的腥甜被他死死压住，但仍有粘稠的黑血从嘴角渗出。
    他用染血的指尖，蘸着那温热粘腻的黑血，颤抖着，在符纸一道最深的裂痕末端，艰难地勾画着最后一笔扭曲的符文。
    指尖的血墨刚触及符尾焦黑的边缘——
    轰咔——！
    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雷，毫无征兆地在头顶船舱顶棚炸开！
    刺目的青紫色电光如同恶蛟的利爪，瞬间撕裂了底层的黑暗，将整个逼仄空间映照得一片惨白！
    电光中，一个扭曲、充满恶意、裹挟着幽冥殿追兵特有阴冷气息的狞笑，如同实质般砸落下来：
    “找到这群老鼠了！
    就在下面！”
    冰冷的金属刮擦声刺入耳膜，尖锐得让人头皮麻！
    几根闪烁着幽蓝毒光的鹰嘴钩，如同毒蛇的獠牙，带着刺骨的寒气，狠狠刺穿了船板，木屑四溅！
    紧接着，三条足有手臂粗、布满倒刺的淬毒铁链，如同三条活过来的巨蟒，带着破风之声，绞缠住货舱中央一根支撑立柱，出令人牙酸的“嘎吱”
    声响，整个船体随之剧烈倾斜！
    “咳！
    噗——”
    谢青符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咳出一大口黑血，溅在残符和身前的地板上。
    他顾不上擦拭，几乎是凭着本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半张致命的残符死死塞进怀里最贴近心口的位置。
    与此同时，三根由至阴至寒的腐骨草毒雾凝成的幽蓝冰针，悄无声息地从他腕间滑出，针尖吞吐着致命的寒芒，蓄势待。
    甲板上的混乱如同沸腾的油锅，隔着厚厚的船板依旧清晰地灌入耳中：铁十七那如同受伤猛兽般的咆哮，震得船板都在嗡嗡作响；巫铃银铃锁链划破空气时出的尖锐铮鸣，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还有陆昭雪清叱声中，船帆上凝结的厚重冰霜被某种巨大力量瞬间击碎的刺耳爆裂声……以及，那如同跗骨之蛆、越来越浓烈的九幽令图腾所散的、混杂着血腥与幽冥的阴冷气息！
    它们终究还是追上了这艘在风浪中挣扎的破船！
    “雷火符需引动九天雷劫淬炼神魂方能大成。”
    一个冰冷、毫无起伏的嗓音，如同淬毒的冰锥，冷不丁从谢青符身后最浓重的阴影中刺出，“你只剩半张残符，灵力枯竭，血脉反噬……是想把自己当作最后的引雷桩，烧成灰烬么？”
    夜无痕的身影无声无息地从阴影中剥离出来，仿佛他本就是黑暗的一部分。
    他手中的星图匕，刃面流淌着幽冷的寒光，如同毒蛇的信子，堪堪掠过谢青符布满冷汗的脖颈。
    谢青符猛地抬头，在匕寒光的映照下，看到夜无痕后背的衣物不知何时撕裂，那片巨大的北斗星图纹身正散着幽微的光芒，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缓缓浮动。
    更触目惊心的是，匕狭长的刃尖上，赫然挑着一截还在滴着粘稠黑血的断指，断指上戴着一枚熟悉的、镶嵌劣质红宝石的幽冥殿胭脂扣！
    谢青符用染血的袖口狠狠擦去嘴角不断渗出的黑血，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决绝。
    他摊开手掌，那三根幽蓝冰针在他掌心悬浮、旋转，瞬间勾勒出一个微缩却精准的北斗七星阵图纹路。